沉望就是以这样的理由来到这个小家的。

    备受期待。

    阮阮给他做了很多好看的小衣服,那衣服的袖口有多小,就她两三个指头宽。每次窝在沙发里做完一小件的时候,她都会兴奋地笑上半日,要拿到沉时面前炫耀好几回才行。

    男人不同于女人,他们对下一代的期盼远不及对妻子的关照。所以平心而论,他对阮阮逐渐隆起来的肚子没有多大的感觉,这段令她欣喜若狂的时间,在他的印象里剩的只有,她很容易累,前几年长时间画画导致的腰痛在孕期越来越重,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卧在床上。她吃得不多,但吐得很厉害,几乎是坐在垃圾桶上吃饭。再后来,肚子大了行动不便,晚上很难睡着,长时间失眠让她变得敏感脆弱,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,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忽然就会落泪。

    可她不舍得与他分床睡,尽管两个人挤在一起并不舒服,她觉得很逼人,但她还是不肯。没有办法,他只好陪她一起熬着,睡前给她讲故事,或者给她按摩捏捏腿,说点什么哄她稍微小睡一会儿。

    尽管这几个月这么难受,但到了小家伙快出来的时候,她还是觉得不虚此行。无论是饭桌上,卧室里,还是在浴室他帮着擦洗身体,只要想起来,她就会咧着嘴骄傲地问他,“沉时,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。”

    何止是厉害。

    何止是厉害。

    他头一回厌弃自己是这样嘴笨,竟然说不出一句能用来赞扬她的话,每回听见只能重重地点头,而后忍住心里的难受去吻她的笑脸。

    如果没有她,自己的这一生该是何等的贫瘠。只他一人,他一定会在某个无人听闻的角落里孤寂的死去。

    如果没有她。怎么能没有她。

    沉望遇见的就是这样的父母。

    活泼开朗的母亲。一百多平空旷的家里,整天只能听见她的声音。还有不苟言笑的父亲。他似乎很忙碌,总是不在家,但只要一回家就会把自己从妈妈的怀里抱走,不许他打扰妈妈的清净,只有他饿得受不了,哭闹着要喝奶,才会冷着脸又把他交回去。

    以前他总不理解为什么爸爸看起来不太喜欢自己,后来长大了才知道,妈妈生自己的时候难产了,医院接连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。也有邻居家的阿妈看着躺在婴儿床上的他,感慨般地叮嘱道,要他多体谅父亲,说自己半截都快入土的人,第一次看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坐在医院长廊里哭得不成样子。

    他年龄还小,听不懂几个字,不知道什么是病危通知书,也不清楚什么是难产,但他刚学会哭,就是偶尔没站稳,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要掉眼泪的那个词。

    爸爸也会哭鼻子么?他坐在摇篮里往爸爸的房间里远远地望,伸长了脖子,只能看见他放在书桌上的半只手,但就是半只手他也能认出那是谁,爸爸总用那只手把他从妈妈怀里抱出来。不知道想到什么,他忽然咯咯地笑了几声,伸出手指向那边,又回头冲着妈妈喊,“爸爸!”

    “小望!”温阮的音色都不由得一亮,忙转头叫男人出来听,神情比自己第一次听见他喊“妈妈”的时候还要激动。

    沉时正忙着工作,因为阮阮最近身体不适,他申请了居家办公。尽管敞着房门,客厅里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声音和阮阮在后面学的怪声不绝于耳,但他没认真听进去多少。这会儿突然听见阮阮叫自己,脑袋都是空的,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,连忙把文件储存了起身往外走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他快速地扫了一眼女人的四周,又看了眼稳坐在摇床上的沉望,出声询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