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秋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,病房里除了他还有一个护工,长相有些奇异,见他醒了,对他用生涩的中文说了一句“稍等”,就出门叫医生去了。

    后来岑秋想,那个护工应该是菲佣。

    很快一名医生就走进了病房,检查了各项仪器后就对岑秋说了一句什么,不是中文。

    岑秋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。他听不懂。

    一旁的护工解释道:“你好了。”

    岑秋在疗养院待了两个月。

    他没有自己的衣服,被撞时穿的那一身应该是已经被扔掉了。他每天都穿着病号服,像个幽灵一样在偌大的疗养院里穿梭。

    没人会理睬他,整个院里的医生和护工都不是华人,岑秋和他们连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。但幸运的是,也没人会拦住他,对他说:“嘿,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因为没有人来带走他,他被留在了这里,听起来确实有些荒谬。他跟着医生一起去食堂吃饭,晚上就随便找个没人的病房睡觉,有时闲得无聊,也会帮清洁工打扫卫生。久而久之,他能听懂一些单词和语句,能隐约猜出人们交谈的内容。

    他被困住了,被从以前的世界彻底割裂开来,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。但他觉得无所谓,毕竟总体来说,现在的日子比以前要好过。

    偶尔在入睡前他会想起失去意识前看见的那个男人。

    是他撞了自己,也是他把自己送到这里来,岑秋可以肯定。他一定忘记自己了,即使自己差点因为他死掉。

    但岑秋说不上恨。他记得男人看他的眼神——无机质一样的眼神,像在看一件物品。岑秋能理解他,因为他很清楚,自己也一样,对人类没什么感情。

    也许他们是同类,岑秋漫不经心地想。

    住进这里两个月后,岑秋又见到了那个男人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整个疗养院都惊动了,岑秋被吵醒,从杂物间探出头,看见走廊上充满络绎不绝小跑着的医生,所有人都在往一个病房涌。

    他隐约听见有人在说“老板的儿子”“两枪”之类的单词,莫名就想起了那个男人。会是他吗?

    看起来好像很严重,他会不会死啊。

    但岑秋也没那么好奇,他很快又缩回去睡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