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范先生”匆匆来到寝室大门口,那个姑娘一见他眼睛一亮,慌忙迎上来,“范先生”见状像钉子一样站住:“你咋又来了,不是说别来了吗?”。

    姑娘一见他态度冷漠,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。继而委屈的说:“是咱爹让过来的,”说着把放在脚地上的米袋往前挪了挪,“范先生”上前把米袋提到他脚跟旁。“还有钱,”姑娘说着递过一个手绢包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范先生”前后左右看看,像做贼一样把东西快速接过来。低声说:“这里不方便,你赶快回吧!”提起米袋转身走了几步,感觉哪里不对劲,又回过头来准备还要说什么。忽然,看见老校长迈着八字步向这边走来,两眼警惕地望着他们。“范先生”话没说出来,就慌慌张张走了!

    老校长在我们淮北高中,不,在整个淮北县都赫赫有名。他的数学水平在全地区乃至省内都是有地位的。他是全国名牌大学毕业的,年轻时曾被打成右派,平反后先在地区教委上班,后来坚持要回母校淮北高中当校长,为家乡教育出力。老校长还写得一手好字,是全省的书法协会会员。老校长视教育如生命,在他眼中,哪个学生不好好学习那就是傻子,学习成绩不好那简直是笨蛋!老校长对校纪校风非常重视,规定校内师生不能穿奇装异服,不能留长发。有个年轻女老师烫发、穿喇叭裤被他坚决劝退了。他说:这样的老师能教出来好学生太阳就会西出天边。

    没事的时候,他在学校转悠。看哪个学生敢留长发,严令剪成平头哥,有穿奇装异服的也要求立马换掉。更不用说谈恋爱了,一旦查实,立马产肃处理,甚至勒令退学。在老校长心目中,学生到学校就是学习的。任何不利于学习的事都是绝对不能允许的,只要影响他学生学习的统统给我滚蛋!

    “范先生”讲的“五分加绵羊”的故事就是老校长讲的。老校长不但是故事的亲历者,更是参与者,他也是让人当老绵羊骑过的。“那时想学习多难啊!一寸光阴一寸金!”老校长说到动情处,眼光里含着泪花。

    他时不时会趁着自习课到各个班里看看,讲讲大道理。有时高兴时,捋捋袖子,左捋一下,右捋一下,在黑板上刷刷弄出一个高难度数学题。别看老校长身体胖大,板书可是娟秀整齐。有一次在我们班刷刷把题出了以后,往讲台旁边一闪,一手叉着腰,一手指着黑板:“谁会—谁会—谁个能把答案写出来?”

    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,停了几分钟,老校长拿起粉笔,刷刷几笔把答案勾出来,嘴里嘟囔道:“奇变偶不变,符号看象限。”等答案一写完,老校长扭过身来威风地对着我们,仍是一手叉腰,一手把剩下的粉笔头潇洒地在空中抛了一个弧线。“滑轮”躲闪不及,砸到脸上,又掉到桌上,脸上立现一个浅浅的白印……

    这个时候,老校长威严地在校园里走着,脚步铿锵有力。虽然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了,但他为学校奋斗的意志仍然不减。走在路上,老校长一直在回顾他当校长十年来,淮北高中从全地区名不见经传到现在名列前茅,老校长功不可没。县里为了提高对教育事业的重视、对老校长政绩的肯定,推荐选举他为县高官会副主任。

    老校长走到那排老式建筑旁边,像往常一样久久站在他上过学的地方。在这里,他得过满分,是个成绩优秀的孩子,也被人当羊骑过,挨过树鞭子。那时的翩翩少年己变成现在满头银白的老人!想着、想着,老校长的眼睛湿润了…

    老式建筑大多是一层起脊房,只有中间是一幢两层起脊房,高大庄严。据说过去是文庙,供俸孔子的地方,陈旧的灰墙灰瓦,大门很大,门的两旁是暗红漆的两根立柱,漆面斑驳。门前是很大的开阔地,两边各有一个石狮。靠左还有几个古老的石碑,记载着全县自古以来的名人佚事。地面一律铺着大石条,大石条经过岁月脚印的磨励,更显现出它的沧桑久远。

    过去的文庙现已是教导处,是整个学校的教学神经中枢,每一个教学指令,重大教学计划都从这里发出。高考前一天试卷运过来也是放在这里,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在这里晃动值勤,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是个神圣的地方。

    老校长拾阶而上,他要到教导处去视察。

    刚走上台阶还没到门口,我们班主任李大农己在那里笑吟吟的迎接了。老校长一见到班主任,笑逐颜开,宽大的脸庞就像弥勒佛下凡。

    今天星期天,是休息日,班主任是个聪慧之人,他总是到该出现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。听说最近教务处缺一个副主任,有几个热门人选,班主任算一个。在这个关键时候,班主任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。我真有点佩服我们的班主任了!

    “范先生”送走没过门的媳妇后,回到寝室坐在床上一直低头不语,他的心情是矛盾的,姑娘是个好姑娘,在家里俨然把自己当成家人。他父母己经六十多了,她时常过去拆拆洗洗、干这干那,替他孝敬着双亲。他心里非常感激,但感激代表不了爱情,如果他真的考不上学,回到农村也许会…他不愿意再往下面想了。有时感觉愧对人家姑娘,刚才要不是老校长走过来,他还想多和她说说话,留她吃中午饭…

    吃过午饭后,“范老生”约着我和“滑轮”到校外东小河散步,“范先生”一直闷闷不乐地走着。时间将近腊月,天气异常寒冷,东小河的水哗哗地流着。对岸的丘陵光透透的,一片萧凋荒凉的景象,一如“范先生”无奈落寞的心境。

    “平哥,我说,那个姑娘多好,对你那么痴情,咱可不能辜负了人家!不能做陈世美啊!”

    “范先生”抬头望了望我,一边走着一边苦苦地思考着:“志刚,你说我就考不上学了?一辈子都这样了吗?”他顿了顿,加重语气拉长声调:“我实在不甘心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