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娘眼光扫了汪氏一眼,道,“她个孩子,晓什么事,我跟你媳妇一起睡,你放心去吧。”

    汪氏连忙摆手,“不用麻烦娘和半月,要是有什么不舒服,我会喊人。”婆婆拦着满月单独跟她说话,只怕是有些着恼她娘,汪氏吃完饭连忙收拾碗筷,又殷勤地张罗着给张氏打水洗脚。

    “嫂子,你大着肚子,就歇着吧,这些琐事有我。”半月笑着接过汪氏手里的木盆,推着她进屋休息。

    隔日汪氏特意起个大早去灶上,却不想张氏已经烧了灶。汪氏连忙道,“娘,您起这么早呢,早饭我来张罗,您回屋睡个回笼觉?”

    张氏正在和面,头也不抬,“早饭不用你张罗,去帮我买瓶醋回来蘸饺子吃。”

    “成,我这就去,卖醋的老陈家一向开铺子早,这会儿肯定开门了。“汪氏笑着道,又夸奖了几句卖醋人家的好话,说了好久,始终不见张氏给她拿钱,到这会儿,她才意识到张氏是个什么意思,不觉苍白着脸站在原地,不知如何作答。

    张氏原先只是猜测,看汪氏脸色,这样算是明白透了。当下脸色发青,这是将手头上的钱两全给了她老娘,连一个铜板都没剩?

    “嫂子,你站着做什么?快坐下歇歇,炉火上有骨头汤,我给你盛碗。“半月进了灶房,看汪氏站了好半会儿,还以为她不舒服,连忙扶她在灶门口的高凳上坐下,又盛了汤放她手里。孕妇容易腿酸,多喝骨头汤可以补补。

    汪氏端了汤,呐呐无言,张了几次嘴,不知说什么好,最后埋头在碗里,将泪水和着汤水一起吞下。叫她如何硬气?将私房钱贴补娘家的出嫁女,在婆婆面前不夹起尾巴做人,还能耀武扬威不成?

    半月站在汪氏对面没瞧着她哭了,倒是张氏在侧方看得一清二楚,她将面团重重摔在案板上,汪氏吓得一哆嗦,不敢再哭,却得张氏嫌弃的一哼,“老鼠一样的胆子。”汪氏听了,更是羞红了脸。

    半月赶忙打圆场,“一大早的,谁惹您老生气了?咱家大砍刀呢,拿来摆在大堂。”

    这话学的是王大牛,他要惹张氏生气了,总是一边说着一边甩膀子,像要跟人拼命似的,张氏每次见了都哭笑不得的,再多的气也消了。半月做不出甩膀子这等豪迈的事,不过故意粗了嗓子说话,倒也有王大牛三分风范,张氏嘴里不耐烦,“一家老小都只会唬弄老娘,得了,别耍活宝,掏十个铜板给你嫂子。”

    半月也不多问,从张氏兜里掏出铜板给汪氏。汪氏一手接过铜板匆忙要出门,半月喊住她,“还有装醋的瓶子呢。“汪氏低头掩面接过醋瓶,一句话都没脸说,逃也一般出了门。

    “养不熟的白眼狼,都嫁过来三年,肚子里孩子都快临盆了,银两还往娘家搬,真是白吃了老娘的猪肉。”张氏一边骂人,一边啪啪剁肉陷,那凶猛架势,吓得半月接连退后好几步,“您要心疼您那猪肉,就别剁陷给她包饺子吃,一瓶醋不过八文钱,您又何必给十文?”

    王老娘剁的震天响,“这饺子不是你个死丫头嚷着要吃的?醋要涨了难道把她抵在陈家?”

    半月吸了下鼻子,饺子什么的她可从来没要过,倒是汪氏最喜欢,一顿要吃三十个,至于醋,已经这个价钱好几年了。刀子嘴豆腐心就算了,还死要面子,不准人说破。

    陈家醋坊隔了王家猪肉铺不过三个门面,这三家也是做些茶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本买卖,都是早早便开了铺面招徕生意。汪氏一路走来都有人打招呼,“王家媳妇,大着肚子去哪呢?”

    汪氏擦了擦眼角,抬了头高声道,“大娘大叔大清早儿忙呢?我买点儿醋,待会儿蘸饺子吃。”

    别人便道,“你娘又给你包饺子呢,真是个疼媳妇的,你有福气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