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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早,祁瓒在奉天殿见到显庆帝时,心中便有一二把握了。显庆帝脸色煞白,眼下有浓重的乌青,走路时颤颤巍巍,由总管太监扶着坐上了龙椅,一夜之间,竟苍老了不少,抬手让众卿平身时,手都是颤抖的。
在总管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宣读圣旨时,祁瓒面上虽还很平静,心中却有几分快意,多日的隐忍终于要结束了,他要率领永徽朝的铁骑,将突厥人驱逐出境。
看来他编织的梦境确实足够可怕,熊熊的战火吞没掉宫殿,长安成了尸山血海,显庆帝的头颅挂在突厥王的战马上,身子被胡将挂在长安的城墙上用作射箭的靶子,成了筛子,满身的血窟窿。
死才是历代君王最畏惧的。显庆帝求仙问道,修斋建醮,日日服食丹药,都是为了求长生不老。他从梦中惊醒,必定要传唤张天师解梦,如此一来,一切便水到渠成了,都在他的掌握之中。
圣旨一下,自是不容缓。他和赵寒声整顿片刻,晚间便要奔赴沙场,他为主将,赵寒声为副将,太子一党的武将做监军,还是显庆帝一贯作风。
他没有什么需要整顿的,诸事已由李嬷嬷和亲卫们安排妥当了,遂提笔给赵清漪写了封信,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。
赵寒声需要处理的事便要多些,他先跟下人们交代了,府中大小事务交由赵清姿做主,又吩咐了亲卫看紧她,莫要让她离开侯府。
他回来,便把早朝发生的事细细说给赵清姿听,她似乎毫不意外,气定神闲地听他说完。
“你还不走?”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,赵清姿下了逐客令。
“我想再多陪你待会儿。”他自然看得出她不加掩饰的嫌恶,却依然是带着笑意看她。
他想起今日下朝经过天阶时,燕王突然跟他说,“劳烦你替本王向赵清姿道谢,就说本王明白她的心意。”他觉得燕王的话带有挑衅意味。
她的心意?赵寒声面色一沉,并没有理他,加快了脚步往宫门走去。
回去的途中,看着身旁的官员各自坐上了马车、轿子,一时车流四散,各自归家。赵寒声想她还在家就好,即使不是在等他。
他心里难免有几分苦涩,不是没有怀疑过赵清姿倾慕燕王。她说自己是燕王府的人,遇到事情,她宁肯连夜去找燕王,也不愿意同自己商议。
“燕王今日请我代他向你道谢。”他试探性地说。
她只淡淡地应了声“哦”,随即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,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。
她曾经替燕王挡过刀,在鬼门关走了一遭,也未见他道过谢。如今她给了他一件“宝物”,他倒谢她了。由此可见,对于燕王这样的当权者来说,身份卑贱的人,即便是为他死了,也是应该的,他身边不缺受“忠”字洗脑,愿意死而后已的人。
当她不再是燕王的侍妾,成了可以在“大业”上帮助他的人,她才能得到一声谢谢。